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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妹谈摄影书收藏丨既让自己喜欢,又能回馈社会

钟华连
2020年07月29日16:18 | 来源:中国摄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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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好摄影的人,手头多多少少都会有几本喜欢的摄影书。不过有些人的雄心则是由喜欢慢慢积攒起批量的摄影书,并作出一连串和摄影书有关的行动,比如,安德鲁 罗斯作为一位美国的出版人、书商和画廊老板,很早就开始收藏摄影书,在1990年代末策划和出版摄影书的相关展览;英国摄影师马丁 帕尔在1970年代学生时期就开始收藏摄影书,而在2004年他找到英国摄影史学家合作,为摄影书写史,同时还策划了一系列摄影书展览;日本摄影评论家饭泽耕太郎从1980年代初开始就做摄影评论家的工作,他收藏的写真集超过一万本,2014年,他在东京开了一家摄影食堂“写真集食堂MEGUTAMA”,里面摆满了5000多本摄影书,大部分书食客都可以随意翻阅。

 

嘉兴摄影家、企业家王新妹的摄影书收藏也始于喜欢,并将喜欢变成了一项事业。2016年4月9日,她创办的“影上书房”在嘉兴落成,这是一幢四层的欧式建筑,总面积1500平方米,是国内民间为数不多的专门收藏国内外摄影书籍、影像史料的私人藏书楼,藏书从刚开始不到3000册到如今已有15000册左右。此外,影上书房还拓展出了不少与摄影书有关的活动,2016年与《中国摄影》杂志联合发起“中国摄影图书榜”评选活动,而后图书大讲堂、专家驻馆研究出版计划、青年教师研修计划等活动也陆续展开。影上书房的知名度逐渐打开,提到摄影书收藏,她已成为国内绕不开的人物。

 

2020年2月底,在第四届中国摄影图书榜评选工作筹备期间,本刊记者对王新妹进行了线上采访。

从做企业到做摄影,再到做摄影书收藏,我认为离不开一个词—喜欢,再来决定要做什么就得认真地去做。当然,如果没有企业的资金积累,我要去南极北极拍摄,我要收藏摄影书,那肯定是一个非常难的事。我现在外出的行程大多都是为了买书,偶尔和朋友出门旅行时才拿起相机拍照,或在家拍拍湿版照片解解馋。
 

从拍照,到给自己办展览做画册,到后来做影上书房,我最深的感触是:一张照片在摄影师手中只有少数人能观赏到;展览能让许多人观赏到,但只能停留一段时间;而摄影书可以长时间留存下来。我觉得对摄影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摄影书,一本摄影书代表摄影师对某个事件、某个主题、某个人生阶段的总结。我不敢说自己把收藏的摄影书都看了,但至少把大部分都浏览了,这些也在一点点地影响自己。接触到这么多摄影书后,“摄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怎么样去摄影”,这些问题我感觉自己更明白了。

影上书房的收书、藏书、活动、出版这几条线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每年书房在这几方面的资金投入在500万元人民币左右。其中收书差不多占有70%,如果有些书超出预算但又是我们需要的,那我们会适当增加资金力度。

 
其实最早我想做摄影美术馆或摄影史料馆。因为学习摄影的需要,引发了我对摄影书的兴趣,所以产生了做摄影书收藏的想法。2014年下半年就开始行动起来,买书、找房子......影上书房慢慢就做起来了。
 
刚开始建立书房时,我想得很简单,觉得把摄影书收起来就是做书房,对摄影书收藏缺少有系统、有目的的收藏思路。国内一些摄影界和学术界朋友的到访,给影上书房提了很多宝贵意见,也推荐了很多书单。在不断收书的过程中,我们对于要收什么样的书也更加有条理、更加明朗了。

 

做影上书房到现在,我从没想过以经济价值去衡量收藏的书会不会升值。我希望在专家们的建言献策下,尽可能地少走弯路,收藏的摄影书学术性强些,把能够代表摄影每个阶段的、有影响力的、值得流传下去的好书都尽可能地收藏起来。
 

影上书房是纯公益的机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还总是想回馈社会,这么多的书,不应该我一个人享受。其实接下来的路更难走,刚开始是一张白纸,而现在藏书的雏形出来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填充式的事情,让专家学者们进馆做研究,与此同时,填充更多藏书,并出版研究成果。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这些藏书对摄影研究人员和从事摄影教育的人有用,发挥其社会效益。我希望,最终的“影上书房”,既能让自己喜欢,又能回馈社会。

2014年刚开始买书的时候,觉得什么书都好,因为自己在这个方面的知识基本是零。慢慢地买了一些书以后,对摄影书的出版情况、种类和质量有了较深的了解,发现摄影类的图书和史料浩如烟海,自己的书房不可能不设门槛地全部买进并收藏,而应该确定主线和方向。我最感到欣慰的是自从影上书房成立以来,我们走的每一步,我们每一点点进步,藏书每一点点增加,都得到了国内一些学者专家和摄影人的鼓励与支持,自己接触的知识面也越来越广,所购摄影书的质量和有效性也越来越高。
 

两年前,影上书房对摄影书收藏已有比较明确和倾斜的收藏框架和收藏思路。现在有三个明确的主线:第一类是世界摄影史上知名摄影家的代表作和其相关的理论著作,我非常有信心将这部分集大成地收藏起来;只是当代的书容易找,早期的书找起来是有难度的,尤其是一些摄影师的初版摄影书;我们争取每年把一两个知名摄影师的书收齐,比如罗伯特 弗兰克已出版的重要摄影集我们都收齐了。第二类是1949年以前关于中国主题的国内外摄影书,这里早期外国人拍中国的摄影书占有很大比重,像约翰 汤姆逊的四册《中国与中国人影像》、穆默 冯 施瓦茨恩斯坦茨的《北京》、汉茨 冯 佩克哈默的《北京美观》和唐纳德 曼尼的《扬子风景》都在收藏之列。第三类是当代国内外摄影名家的摄影书。这三条主线之下也慢慢延伸出一些副线:画意摄影、前卫摄影时期的摄影书,杜塞尔多夫摄影学派的摄影书,日本摄影书,专业和非专业摄影师拍摄动物的画册,女性摄影师的摄影书,当代摄影师的自出版摄影书,艺术家的手工摄影书,特殊摄影师的画册或特殊摄影现象的理论研究—主要是指某位摄影师以书作为自己作品的主要呈现方式,出版数量可观,这里最典型的是荒木经惟,我们已收藏其300多本摄影书,等等。

现在依然有很多人问我,影上书房收藏这么多书,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实话说,其实我也没想很明白。有很多朋友给我们提议,应该将影上书房做成一个开放的图书馆,应该让广大的摄影人、摄影研究家、摄影爱好者或和摄影不相关的人,可以到图书馆翻阅这些书。但考虑到书的保护和保存,以及目前书房接待条件有限,我们并不想做一个开放的图书馆,还是希望真正爱书、对摄影研究感兴趣的人来,所以目前书房面向的读者更偏向学者,我们希望研究学者把这些摄影书的精华梳理和提炼出来再呈现给其他读者,我觉得这样可能更好些。也因为这样,我们想多与一些机构和学者一起来做些事。

 
我们的第一个活动就是2016年与《中国摄影》杂志一起发起的“中国摄影图书榜”。目前已经到第四届,虽然评选工作因为新冠状病毒疫情而延后,这几届图书榜入榜和未入榜的书加起来也快2000册了,这也成为国内摄影书收藏的重要渠道。图书榜的评选也是希望对中国摄影出版能起到一种推动力,这效果也在慢慢显现出来。我们也希望更多摄影家去关注摄影书的出版,意识到做一本好的摄影书是非常重要的。影上书房从中得益很多,因为图书榜的评选,让做编辑的、做翻译的、做研究的、做摄影家的等各种各样的专家走进影上书房。他们对影上书房的未来走向给了很多鼓励和支持,有些人也参与到藏书的整理和研究工作中来。借着中国摄影图书榜,我们也在大理、三门峡、丽水、都匀等地的摄影节上做摄影书展,观众反映热烈,纷纷表示以前都没发现这些好书,问哪里可以买到,可见广大的摄影人和读者是非常渴望好书的。我们希望像这样的图书展览,除了在国内不断地做以外,将来能慢慢地带到国外去。
 
第二个是摄影书大讲堂。2019年初第三届中国摄影图书榜评选结束后,我们和《中国摄影》杂志一起邀请当届的国外评委、美国纽约光圈基金会创意总监莱斯利 马丁(LesleyA . Martin)举办了一场题为“做本摄影书”的讲座,得到很好的反响。这块活动我们争取每年可以做上一两次。
 
第三个是关于藏书的相关出版计划。一个是出版专家驻馆做梳理和研究的成果,专家们根据已有藏书为线索来做研究计划、整理藏书目录,与此同时我们根据他们的研究方向来补充未有的藏书。2019年8月,已有两本书的初稿出来了:摄影评论家、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顾铮《日本摄影书101》,选了101本从早期到当代的日本摄影书;摄影研究学者、维也纳美术学院实践哲学博士门晓燕的《开始即未来》,对1840-1850年西方早期摄影书做了梳理和研究。这两本书目前都在编辑和设计中,预计今年会和读者见面。我们希望这个出版计划每年可以做一两本,一直延续下去。还有另一个出版计划是做早期摄影书的复刻版,四本约翰 汤姆逊的《中国与中国人影像》原版复刻已在进行中。这些出版计划,我们已和浙江摄影出版社达成合作,签订了框架协议。现在藏书过程中也碰到语言问题,比如一些关于俄文、德文、西班牙文、阿拉伯文的书,我们自己看不懂,不过这些书也还没收成系列,等成气候了,我们也希望一些其他语种的专家学者可以介入,做些翻译和研究。
 
第四个是2019年我们和《大众摄影》杂志合作推出的青年教师研修计划。因为影上书房不是一个开放的图书馆,当时觉得国内大学摄影院系的藏书可能也不是很丰富,希望书房开放给一些边远地区的大学教师阅读和学习。做了一期,社会反响还不错,来看书听课的青年教师也是非常认真和激动。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证明我们做这事是对的,所以我们会继续做下去,这也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吧。
 

尽管影上书房目前有比较明确的收藏构架和收藏方向,活动和出版计划也在同步进行,但书房还是有许多要慢慢提升和改进的地方,随着藏书和书房其他活动的向前推进,以及越来越多专家们和摄影师朋友们的鼓励和支持,我相信这几年纠结的问题一定会伴随着时间慢慢解决的。

有关系,不过我觉得身份不是那么重要,随着藏书越来越多,我觉得把女性摄影师的摄影书单列出来特别有意义。以前也零星知道一些女性摄影师,不过一旦作为单独收藏项目做起来,会发现很多宝藏,像戴安 阿勃斯、石内都的已出版摄影书大部分我们都有收藏,这两位摄影师我都很喜欢。还有一本很珍贵也非常让我惊喜的摄影书,是现代主义时期的前卫摄影师杰曼妮 克鲁尔(Germaine Krull)的《金属》(Métal,1928)。我预计2020年年底会收藏1000册左右女性摄影师的摄影书,到时我们想邀请研究者一起做个目录出来。这里还想提到2018年出版的一本书,鲁塞特 勒德曼(Russet Lederman)编著的《我们如何观看:女性摄影书》,这是由10×10摄影书(10×10 Photo books)机构发起的出版项目,10位摄影书领域的女性资深从业者来在世界范围内甄选出100本来自女性摄影的书,这本藏书对我们收书和做进一步研究很有参考价值。

 

 
目前书房外文摄影书7500册左右,中文摄影书6000册左右,还有单列的古籍善本摄影书700册左右,以及一些港澳台摄影书和待整理的书。每年我们定的收藏目标是国外摄影书2000册,国内摄影书500册。国外尤其是发达国家的摄影书出版比国内成熟很多,量自然也更大些。
 
国内摄影书的收藏主要受益于中国摄影图书榜,我们几乎收藏了所有参评图书。在图书榜启动以前出版的摄影书,我们会根据国内摄影学者的建议和其出版的著作中去寻找收藏线索,看看哪些书值得收。还有,由于中国摄影图书榜的影响力和影上书房慢慢打开的知名度,捐赠书也越来越多,目前已快到4000册捐赠。比如大理国际影会艺术总监鲍利辉捐赠了很多台湾摄影书,大概有400多本;成都当代影像馆创办人钟维兴捐赠了近300本国内当代纪实的摄影书;还有摄影师刘远捐赠了上百本自己做的摄影书。现在很多摄影家出了自己的摄影书都会想到影上书房,会送书过来,很感恩。
 

 

 
我还想补充谈下“主题年”的设定,我们希望借此可以有系统地去到每个国家看看,努力把每一个国家的好书慢慢收藏起来。这个工作是交叉式和轮回式进行的,比如2019年的英国年,我们实际上是第一次到英国,收书情况也不是很满意,原来计划今年5月还要再到英国,但因疫情上半年肯定就走不了了。还有今年确定的德国年,其实2018年派影上书房的图书管理员王珠琳看过德国法兰福克图书展,但因为她不懂德文,交流也就存在阻碍。当然,不管是日文、德文,还是我们接下来想要去的俄罗斯、阿拉伯国家,都会碰到语言问题,不过我们肯定要努力往前走的。日本这些年我们几乎每年都会去一趟,还有今年9月计划再去一次美国。美国、德国、法国、日本,这些发达国家是收藏摄影书的主战场,得不断往这些地方走。
 
这样实地到访购书的做法,给我们带来非常大的帮助。我们通过书店、书展和博览会了解到当代摄影书的出版情况如何,二手书的市场如何,知道现在什么书更值得收;我们接触到了很多藏家,国外也慢慢了解中国有这样一个书房在做摄影书收藏,这些藏家经验很丰富,常常会给我们看他们的收藏目录,交流中受益很多。我们对到访国家的摄影书收藏市场和购买渠道也变得越来越熟门熟路了,比如日本,我们去了好几次,王珠琳对东京大街小巷的二手书市场已经了如指掌。还有2019年的英国年,我们第一次去到伦敦,认识了两位华人小朋友,他们常年居住在伦敦,对我们收书也非常关心,一直帮助我们,可以说在伦敦也有了一个联系的据点。除了实地购书,我们也通过网络上的书店和出版社,以及一些国外摄影书藏家那购买国外摄影书。
 
目前收藏最早的一本是法文书《中国相册》(Album Chinois),是2017年在香港旧书展上收到的,书的出版时间在1850至1860年之间,里面有版画和人物肖像照,这本书也是书房藏书中最早把中国人肖像放进相册里面的一本。关于这本书的考证,我们还去了美国盖蒂博物馆,找到研究东方摄影史的范德珍(Frances Terpak),确认这确实是反映早期中国的难得的摄影书,不过这本书的具体出版时间还要进一步做研究。
 
要说最喜欢的书,这个很难说。刚开始接触摄影书收藏,还不是很明确,认识也有很大的局限,开始看到萨尔加多的那种大书会很兴奋,心里想肯定是要收的。不过当我接触到100年或150年前的一些老书,一些外国人拍中国的原版早期摄影书,那种兴奋是不一样的,这些书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年代久远,版本稀缺,当我意识到这些书有很重要的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然后就开始着手有架构地去收藏。
 
就像你说的书房还很年轻,不过这也是未来要思考的一个方向。收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我先努力把书收好,将来有机会肯定会和一些公共机构合作,做些图书展览或图书研究。我相信,最终这些书肯定是属于社会的,至于将来以什么样的形式留存下来现在也说不好,也许影上书房作为一个独立机构,设立基金会,让这些书一直流传下去;也许捐给当地的图书馆;也许会和一些大学合作。

 

(责编:单芳、刘军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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