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翼為犁 播種春天——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飛播造林39年記事

空軍某運輸搜救團官兵與當地群眾密切配合裝載種子(2020年6月7日攝)。新華社發(丁少軒 攝)

小時候讀到“風吹草低見牛羊”,寶紅就奇怪:“這草,咋能長這密這高哩?”

他的嘎查(蒙古語:村子)就在騰格裡沙漠邊邊上,放眼全是白花花的沙石,走老遠能有一蓬蒿草,一會兒就被幾隻瘦羊啃個精光。

一個夏日晌午,天邊傳來“嗡嗡”的聲音,一隻綠色“大鷹”越飛越近、越飛越低,掠過他們的屋尖尖又飛遠了。

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飛播任務分隊轉場至西北大漠深處,執行2020年度飛播造林任務(2020年6月2日攝)。新華社發(劉暢 攝)

“綠鷹”飛過的地方,沙石上留下一粒粒裹著紅色包衣的種子,一場雨過后,生出嫩苗苗,根系緊緊抓著沙土,然后一年年迎風生長。

今天,寶紅家4000畝播區草場裡,花棒、沙拐棗長到一人多高,別說牛羊,駱駝進去都看不著。

靠著賣草籽、養駱駝、護草場,寶紅家年收入從幾千元增長到幾十萬元。他也早已知道,播撒種子的那些“綠鷹”,是且力根空(蒙古語:空軍)運輸機。

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官兵和地方林業人員在內蒙古阿拉善左旗“1992年播區”察看植物生長情況(2020年6月8日攝)。新華社發(劉暢 攝)

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在加緊戰備訓練的同時,堅持飛播為人民、矢志播綠助脫貧,連續39年擔負飛機播種造林和防風治沙任務,作業面積2600余萬畝,播撒草籽樹種萬余噸。一茬又一茬官兵以鐵翼為犁,在祖國大地上耕出一片片綠色的生態屏障,讓無數像寶紅一樣的沙區農牧民過上了好日子。

紅色航跡創造綠色奇跡

飛播造林,規模大、速度快、成本低。這項技術於20世紀80年代初走向成熟,迫切需要一支肯擔當、能作為的力量,把實驗成果真正扎根荒山戈壁。

人民空軍毅然挑起這副重擔。在“為加速農牧業建設,綠化祖國山河作貢獻”的號召下,空軍部隊很快改裝了一批飛機,訓練了一批能夠執行飛播任務的機組人員,飛赴各地執行飛播造林和種草任務。

“一沒經驗,二沒資料,三沒設備。”72歲的宋佔清是執行飛播任務的“第一茬人”。當年,他們第一次聽到“飛機種樹”,就像聽天方夜譚。

空軍某運輸搜救團機務人員安裝自主研制的飛播器(2020年4月18日攝)。新華社發(劉暢 攝)

但沒誰往后縮,人人積極請戰。“想法很簡單:黨旗指向哪裡,人民的召喚在哪裡,我們就飛向哪裡!”宋佔清說。

這一飛,就是39年。

39年間,他們的飛播航跡遍及內蒙古、川、黔、陝、甘、青、寧等地130多個縣(市),在陝北播撒出165個萬畝以上的連片綠化基地,“三北”防護林飛播成林超過1000萬畝,在漢江、嘉陵江和丹江上游造林570余萬畝……作業區從星星點點,到聚成塊、連成片,昔日不毛之地,今成綠野良田。

綠了大地,暖了民心。黨的十八大以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賦予了大隊飛播任務新的時代內涵,大家更加堅定了“播撒綠色希望,造福一方人民”的信念。

現任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大隊長辛嘉乘(前排左二)與飛行員一起交流體會(2020年4月18日攝)。新華社發(劉暢 攝)

位於毛烏素沙地邊緣的陝西省榆林市,曾3次迫於沙害“南遷”。2014年夏,大隊飛行員們完成了在榆林沙區的最后一個飛播架次——榆林飛播造林工程宣告階段性結束。“860萬畝流沙被成功鎖住,區內已無明沙可播。”陝西省治沙研究所所長石長春說。

從“四望沙海,飛沙走石”,到“四望綠野,稻谷飄香”,230萬榆林沙區群眾實現了脫貧致富,不毛之地,成為陝西新糧倉和畜產品基地。

在內蒙古阿拉善左旗,大隊累計飛播作業581萬畝,形成兩條生物治沙“鎖邊”帶,斬斷了騰格裡與烏蘭布和兩大沙漠的“握手”之勢,更打破了國際上“年降水量200毫米以下不適宜飛播”的斷言。

多年來,這個大隊先后4次更名、轉戰多地,無論番號怎樣改、人員怎樣換,他們始終踐行人民軍隊根本宗旨,不斷創造出一片又一片綠色奇跡。

戰風斗沙磨礪擔當鐵翼

“飛播,可不是把種子一撒就完事。”大隊長辛嘉乘說。

種子撒下去,要疏密得當,播帶偏了、漏了、重了,都會影響成林質量。

飛多高、撒多快,大小輕重不一的種子如何均勻播撒……經過反復摸索、不斷驗証,官兵們總結出一套套數據和方法。他們還創造性地研制了“空中可調式定量播撒器”,在空中可以隨機調速播種量。

所謂“雨前種樹,風前種草”,越是眼看就要風雨交加的天氣,越是飛播的好時機。跟季候賽跑,官兵們常常明知風雨在即,仍要迎著危險搶種搶播。

有一次,剛飛到播區上空,遠處就起了積雨雲。無線電傳來地面指揮的聲音:天氣不好,你們自己觀察把握。辛嘉乘一想:難得的好雨,還是盡量把種子播下去。

他們一面看著雲層越來越近,一面仍是穩穩地駕著飛機撒種。“播完后飛機已經進了雲層,那雨非常大,我們調頭就往回‘跑’。”辛嘉乘說。

傾盆大雨中還夾著閃電和強風,飛機幾乎是被風推著、雲趕著,剛落地停穩,風夾著雨就過來了……

幾乎每個參與飛播的飛行員都有在大雨、強風和沙塵暴中飛行的經歷,為了盡量把沙梁、山間的溝溝坎坎撒滿播全,超低空、鑽山谷等更是飛播的“必備課目”,復雜條件下,他們人人練就了一身過硬本領。

需要飛播造林的任務區,無不是人煙稀少的荒涼地帶。在野地裡人工推出一條土跑道,就能當機場﹔旁邊支幾頂帳篷,就能住幾個月。沙漠荒灘上常起沙塵暴,一場大風過后,整個人“隻有白眼球是白色的”。

過去,偏遠地區給養時常跟不上,飛播官兵們常常饅頭就咸菜,白菜蘿卜算是“大餐”,實在饞得厲害,就泡碗方便面。

飛到天上,同樣不輕鬆——在超低空湍急的氣流中,飛機顛簸得像篩糠,飛行員要用盡全力才能保持飛行姿態,握杆的雙手常打血泡。火辣辣的太陽底下,鐵皮包裹的機艙成了一隻大“烤箱”,艙裡溫度能達到四五十攝氏度,飛行員們汗出得像水一樣,連飛行靴上都是汗鹼。

愚公之志接續耕天播綠

“也曾經想過,又苦又累又危險,值不值得一直干下去?”辛嘉乘說。

但他自己馬上就有了答案:戈壁上叢生的花棒、梭梭、沙打旺,秦嶺裡綠油油的漆樹、側柏、樟子鬆,這全是他們歷年飛播的“成績單”。

“90后”飛行員王斐是懷揣著一顆“壯志凌雲”的心入伍的——那一年,殲-10戰機亮相珠海,世界矚目。

然而分配到部隊,王斐面對的是一架“一看就非常有年代感”的活塞式半硬殼雙翼飛機。

運-5飛機飛越秦嶺播區,察看飛播成果(2010年6月20日攝)。新華社發(張樹華 攝)

運-5,速度慢、油耗少、超低空性能強,經濟“皮實”,是執行飛播任務最稱手的飛行器。

“別小看運-5,也別小看飛播。團裡技術最好的飛行員,才能去播區飛上一回哩!”王斐的前輩,有著36年飛播經驗的張建剛說。那會兒,他剛從播區返回,臉膛晒得黢黑,兩臂晒得通紅。

“要學種子扎下根,別像沙子一吹就跑。”王斐把前輩的話記在心裡,苦練本領,終於搶到了“飛播資格”。

1982年5月,空軍某團運-5飛機從西北某機場起飛,飛赴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太子山地區(資料圖片)。新華社發

第一次出任務,他就“愛上了飛播”——阿拉善蒼茫的沙海無邊無際,按年頭分的播帶界限分明。一落地,播區群眾就圍了上來,跟“老飛播”們像久別的親人一樣熱烈擁抱,這個拽他們去自己的新房看看,那個拽他們去自己的養殖場轉轉……

阿拉善左旗林業工作站站長劉宏義則拉著王斐來到播區深處——

最早播下的沙草,小小一株,壽命不過一兩年,卻能把流沙牢牢固住。第二批播下的沙拐棗,枝條更密,根系更加發達。第三批播下的花棒,植株能達到3米,壽命十年以上,既是固沙先鋒,更有極高的經濟價值……

“前面的沙草和沙拐棗都是花棒成長的鋪墊,而花棒又能為更多后續的植物遮陰。”劉宏義說。

1983年4月,第一代“飛播人”、時任空軍某團一大隊大隊長宋佔清(右二)率領一大隊多個機組進駐陝西漢中執行飛播造林任務(資料照片)。新華社發

王斐忽然領悟:從第一代的宋佔清等老前輩,到張建剛,到自己,一茬茬“飛播人”,不就像這播下的種子嗎?

詩人說,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鳥兒卻已飛過。

而飛播官兵們說,他們的航跡,已經清清楚楚地寫在了大地上,寫在了播區群眾的笑臉上。(張汨汨、胡曉宇、張海平)

來源:新華網  2021年02月03日09:00
(責編:陳悅、程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