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9日晚，北京急救中心接線大廳內，王晨旭正在接聽來電。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浦峰

120接線員王晨旭。

“120調度醫生王晨旭”的故事

北京120調度指揮中心調度醫生王晨旭的工作看起來很簡單，負責記錄地址、電話、病情，派出急救車。

但其實，通過急救電話，王晨旭指導求救人員對病人進行前期搶救，不浪費一分鐘搶救時間。通過他的電話指導，心臟驟停的人成功心肺復蘇﹔高燒抽搐的孩子成功降溫﹔車上生子的產婦平安送醫。生死競速，120的工作在救護車到達之前，從王晨旭這樣的調度醫生這裡，就已經開始了。

“我的任務就是通過電話線……做最應該做的事情。”王晨旭對新京報記者說。

父親去世讓他立志學醫

工作中，王晨旭一直堅持“先救命再治病”，這句話，他也反復和打來急救電話的人說起。

“人一旦死了，一切就都是空談了。”

高二那年，王晨旭失去了父親，這讓他深知生命的脆弱。因此，王晨旭報考了首都醫科大學的臨床醫學專業，成為一名醫生。

高二那年的一個周末，王晨旭和父母去探望姥姥姥爺。吃了午飯，父親一直說后背疼，想要睡一會。家裡人沒有在意，誰知道，這一覺睡下去，父親卻再沒醒來。

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王晨旭談到父親的去世顯得十分冷靜。他說，學醫五年，讓他對生命有著理性的認識：“生命是一個過程，生老病死，誰都不能免俗。意外發生的時候，往往幾分鐘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王晨旭說，他回想起來父親出事的情形，當時如果盡快做心肺復蘇，父親可能不會死：“那時候，全家人都在傻等急救車，沒採取任何自救手段，現在真很后悔。”

自身的經歷讓王晨旭在工作中格外認真。

每一個急救電話，不論病情大小，他總是認真對待，盡可能在急救車抵達前，填補上急救空白：“雖然我不在一線，但我仍是一名醫生。給患者提供幫助，是我的職業本能。”

帶著家屬跑贏死神

一個夜晚，120急救中心接線大廳裡響起一聲電話聲，沒等鈴聲再次響起，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你們快來急救車，我孩子沒呼吸了。”急促的求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王晨旭拿起電話，目光看著屏幕，手上飛快地打著字。

求救電話是一名母親打來的，她四歲的兒子高燒不退伴有抽搐。“現在孩子的情況如何？吃過什麼藥？我需要您盡可能地描述清楚。”他專注得有些嚴肅，語氣冷靜，語速很快。不到2分鐘，王晨旭已經在電腦上完善好相關信息，急救車隨之派出。

“急救車已經派出，不要慌，按照我的指示來做。”王晨旭派車后並未挂斷電話，而是開始指導求救人做物理降溫，“用溫水打濕毛巾，擦拭孩子的腋窩、額頭、耳后，慢慢擦，多擦幾次。”經過短暫的停頓，他問：“情況如何，還抽搐嗎？”經過六分鐘指導、詢問的反復循環，王晨旭說了一句“好”，然后挂斷了電話：“急救車已經到達，孩子也不抽搐了，應該沒危險了。”

王晨旭說，幼兒發熱容易造成抽搐，抽搐的時間過長很容易窒息，除了盡快降溫，並沒有其他有效的方法。家屬如果能夠冷靜處理，先做前期降溫等工作，對后續的急救也會有幫助。

“我的任務就是通過電話線，讓她冷靜下來，做最應該做的事情。”王晨旭說。

晚上十點多，王晨旭接到一個急救電話。家屬稱，患者已經沒有呼吸。他憑借專業知識判斷患者發生了呼吸心跳驟停。“救護車已派出，先把心肺復蘇做起來，我來教你”“讓患者平躺在地板上”“一隻手的手掌根部放在他兩乳頭連線的正中間，另一隻手掌壓在這隻手的手背上……”電話線的兩端，王晨旭短促而沉穩地指導家屬對患者進行心肺復蘇。

十分鐘后，急救車抵達。在電話裡，王晨旭聽著家屬喜極而泣，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把“生死競速”，他帶著家屬跑贏了死神。

指導新爸爸車上接生

在急救工作中，求救人情緒崩潰是一件平常事。王晨旭說，在情緒的影響下，求救人無法說清楚地址、病情等基本信息，甚至還會出現辱罵的情況。

王晨旭稱，工作第一年，他遇到暴躁的求救人，自己也會被影響，情緒變得憤怒焦慮：“上班第一年，有一名求救的家屬隻會說‘你快派車’，其他信息一概不說。我多問了幾次，他就開始罵人，我生氣到發抖。那時候，我想是不是應該換份工作。”

事后，王晨旭冷靜下來，反思自己，他總結出自己的規律：“作為急救調度醫生，不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保持絕對冷靜，盡快完善信息，派出急救車才是最重要的。”

2019年5月初的一天，下午三點多，王晨旭接到一個急救電話，對方是一名新生兒的父親。當天，他正開車帶懷孕的愛人從通州到婦幼醫院做產前檢查。沒想到，在路上愛人竟然突然生產，在車上把孩子生了下來。男子又急又喜，在電話裡又哭又罵，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做。

王晨旭在派車的同時，指導男子對新生兒的呼吸進行檢查。在聽見孩子的哭聲后，他放下懸著的心，開始指導男子解下鞋帶，給嬰兒結扎臍帶。由於孩子的臍帶還連著胎盤，而胎盤仍在母親體內，王晨旭反復囑咐不要輕易挪動孕婦，不要拉拽臍帶：“胎盤如果不能順利娩出孕婦體內，很容易造成產婦大出血，會有生命危險。”

最終，急救車到達現場，母子平安。

家人的支持是最溫暖的力量

2019年是王晨旭工作的第三年。相比畢業那年，他已經長了十五斤肉。至於肉怎麼來的，王晨旭很清楚。每天8個小時工作，幾乎沒有時間離開椅子。回到家裡，說話過多也讓他提不起勁頭運動，“不胖才怪”。

不僅如此，長時間坐著，導致王晨旭的腰和頸椎都有病痛。年紀輕輕，也擔心陰天下雨。但家人的支持，讓王晨旭覺得十分溫暖。

王晨旭的母親心疼兒子，但她還是一直鼓勵他並且支持他。母親有著最單純的想法，救人是善行，兒子每天做的工作都是在做好事。她認為，相比到一線去治病救人，打電話似乎更適合沉默內斂的王晨旭。她經常用最朴實的方式鼓勵兒子：“家裡不圖你多掙錢，這份工作很好，你就踏實地做下去。”

王晨旭的妻子是兒童醫院的一名醫生，他的大學同學。她更能理解王晨旭的辛苦和心情，兩個人每天見面總會討論遇到的病人、病情，相互鼓勵也相互吐槽。妻子的理解和支持，讓王晨旭放心地投入工作。

“我和病人從不見面，就靠一條電話線連著。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通電話變成一劑藥，一條綠色通道，讓病人能夠跑贏死神，跑贏病痛。”王晨旭說。

新京報記者 張靜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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